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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写的垃圾不敢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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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像】冷焰火

1w2群像文学

涉及cp:良堂 金东 何尚 饼四 栾堂

部分人物恶人设定,没有任何黑演员的意思

写给校园暴力,写给每个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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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到他们嘶吼叫嚣,满身触之伤手的光芒,但那光芒是冷的。


    冷的。





    年级张贴的排名表总喜欢将前三名的版面弄的格外富裕,规规矩矩的二寸照片,又冠以状元榜眼的荣誉称号。孟鹤堂的名字依然高挂在第一名的位置,远远拉开第二名十多分。


    谢金斯文地推了推眼镜,把试卷放在孟鹤堂桌上。


    “学委就是学委。”


    放课铃声欢快地奏起,辛苦一天的高中生们背起书包往外走,颇有默契地低着头绕过孟鹤堂和谢金。


    潮水卷着沙粒退回海面,最后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跑出教室,木门咣当一声被狠狠摔上。


    李鹤东放下收拾了一半的书包,哼着最近不知怎么火起来的流行歌曲,朝孟鹤堂努努嘴。


    “站后面去。”


    孟鹤堂低着头,沉默。


    李鹤东轻声笑起来,下一秒猝然发难,拎着孟鹤堂领子拖到教室后门。


    卫生角的清洁用品上沾着不少灰尘,少年重重摔进角落,竖直立着的拖把扫帚哗啦啦倒了一片。


    灰尘呛进鼻腔,拳脚不由分说落下来,孟鹤堂蒙着校服勉强护住头脸。


    李鹤东拽着他的头发强行让他抬起头来。


    “我之前跟你说过,这次考试对我们很重要吧。”


    “考试就是考试,各凭本事。”


    孟鹤堂低着眸子,声音细若蚊呐,吐出的内容却还是令人火大。


    李鹤东一拳狠狠扫在他脸上,眼前一片昏黑,视野挣扎着想抓住那点光亮,却只能勉强看清眼前模糊的桌椅。


    谢金坐在最后一排的桌子上打电话,他只默不作声地听,也不讲话,眼神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


    粘稠的液体顺着鼻腔淌出来,他麻木地低头去看,白色校服上开出几朵血花。头上李鹤东拎着一把椅子高高扬起,孟鹤堂紧紧闭上眼睛。


    “够了东子。”


    预想的痛感没有降临,孟鹤堂像是溺水的人浮出海面,大口大口汲取着氧气。肺部痛感试图提醒他平息情绪,可到底恐惧无法克服,他躬着身不适地咳嗽起来。


    “我爸开不了家长会了,他要出差。”


    谢金随手把手机扔了,从桌子上跳下来,踱步至孟鹤堂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精致的金丝边眼镜,白净斯文的面容,干净整洁的白色短袖校服,面前的谢金无一处不符合人们对好学生的传统认知。


    他拎起那只红色水桶,小半桶脏水晃荡着,在桶壁上留下褐色沙粒。


    “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我不相信罗曼蒂克,还是先活下来吧。





    孟鹤堂背着书包沉默地走那条熟悉的小路,身后有人追上来,急急喊他的名字。


    他没敢转身,于是那人就小跑两步绕到他身前。


    “小孟儿,这个你拿着。”


    纤长手指夹着一封蓝色信封,生生顿在他面前,栾云平接下来的话在喉咙里噎住,半晌不可置信地找回才声音。


    “有人欺负你了?”


    “栾哥,别再跟着我了。”


    孟鹤堂的语调古井无波,路灯在暗下来的天幕下亮起暖黄色的光,飞虫缠成一团无序和黑色聚集在光晕旁边。


    “哪伤着了?老师知不知道?”


    栾云平想抓着孟鹤堂肩膀,慌忙之间又想起他身上可能有伤,只好手足无措地轻轻拽住他肩上的轻薄衣料。


    刘海被风吹起盖过眼帘,视线模糊,压抑的感觉如同那盆脏水将他从头到尾浇了个彻底。孟鹤堂猛然推开栾云平,喉咙里的嘶吼爆发出来,嗓眼里火辣辣的疼。


    “栾云平我配不上你!我一个靠低保和奖学金活着的孤儿配不上你们这些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我回去得发愁今天晚饭能吃什么,得求房东别掐了电,得把人家给我的转班申请填完!我没功夫跟你谈情说爱,你放过我行吗?求求你了!”


    他转过身大步向前奔跑,夜风迎面而来,将单薄的身躯割得遍体鳞伤。眼泪放逐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暖融融的灯光也无法照亮他。


    栾云平站在原地注视孟鹤堂的身影消失在巷口,眉峰紧锁,胸口闷闷地疼。


    蓝色信封躺在泥泞的路上,可爱的图案上沾着一层再也擦不掉的灰色印记。


    头顶的楼房有人咔啦锁上了窗,大概是欣赏完这场闹剧又马不停蹄地奔赴繁忙生活。











    想打架的话,我奉陪到底。

    





    周九良把腿搭在前桌秦霄贤的凳子上,嘴里嚼着口香糖,眼睛黏在手机屏幕花花绿绿的游戏界面。


    秦霄贤突然疯了似的一阵抽搐,晃荡这凳子发出一阵相当激烈的声响。周九良咬着牙狠狠蹬了他屁股一脚,换来那傻子回过头一把抢走他的手机。


    “别玩儿了你,抬头看看咱班的新同学行不?”


    周九良不耐烦地抬起眼睛,讲台上站着的新同学他倒是眼熟,倒不是因为人家的照片长年在第一名那挂着,单纯是因为这位年级第一的大学霸同时长了一张好看的脸。


    “他不是实验班的吗?”


    “不知道,可能下来扶贫的吧。你看那尚九熙嘴角都快咧上耳后根了。”


    “人家下来拯救咱班的成绩,他能不高兴吗。”周九良收回目光,在后面拽秦霄贤半长的一头秀发,“手机还我,我这局要是死了就给你就地正法。”


    “那我伏法吧,肯定是死了。”


    周九良嗤笑一声,把手机抢回来。游戏界面一片灰暗,角色早死的不能再死,正打算重新再开一局,却听见那位新来两个星期的班主任道:“你坐周九良旁边吧。”


    全班人的目光瞬间聚集过来,惊恐、窃喜、看热闹,异彩纷呈的表情中,孟鹤堂规规矩矩穿着没改动过一针一线的校服,径直向他走来。


    他自己也看愣了,一动不动地看着孟鹤堂在他旁边的空位置坐下,直到尚九熙一声怒喝。


    “周九良你把手机给我交上来!”


    同桌的第一个上午周九良就烦透了孟鹤堂,有一个优秀的同桌,所有老师都会在赞赏孟鹤堂的回答之余骂周九良别睡了。


    一上午没补觉的周九良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午休时间同学们都争着往门口跑,孟鹤堂把书本收拾好也起身要往外走,却被急着往回跑的秦霄贤撞了个踉跄。


    “老周,烧饼过来了。”


    周九良伸完懒腰起身,出门便正好看见孟鹤堂被烧饼拽住。


    “哎你不实验班那学霸吗,你跟小四是同学哈,帮我把这个给他呗。”


    他手里拿了一罐子糖,糖纸在阳光下反出七彩光芒,映得玻璃罐子斑斑驳驳。


    “现在不是同学了。”


    孟鹤堂抽身要走,被烧饼拽住胳膊生拖回来,周九良不明就里,一拳杵在烧饼肩膀上。


    “你他妈有病逮着谁都欺负?”周九良瞄见那罐晶莹剔透的糖果,冷笑一声,“人家不喜欢你非死缠着人家,要点脸吧。”


    烧饼一拳直直砸过来,两人扭打成一团,孟鹤堂皱了皱眉退了几步,从后门离开。












    别努力了,你照不亮我。





    孟鹤堂的书桌第三次被翻的一团乱,桌堂里的书凌乱地扔在地上。周九良坐在座位上好整以暇地看他收拾一地狼籍,前排的几个男生贼眉鼠眼地回头嘲笑。


    “他们觉着你们这种学习好的都是死读书的废物,其实自己才是学不会的蠢货,一群傻逼。”


    “我知道。”孟鹤堂把撕坏了的书重新粘好,目不斜视地开始做今天的作业。


    “这种人就欠教训。”眼见着孟鹤堂又翻过去一页,周九良忙在桌子底下踹他,“诶,今天下午考试,你罩着点我呗。”


    孟鹤堂冷冷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下午的考试如期而至,双排座位被拉成单桌,周九良毫无心理负担地趴在桌上睡觉,临三十分钟结束考试的时候再爬起来,压着声音叫孟鹤堂。


    “哎学霸,给我看看!”


    孟鹤堂把答完的试卷往桌子上一扣,充耳不闻。


    放课铃响后他被秦霄贤推搡着带到教室后边,周九良支着腿坐在书桌上,另一只脚踩在孟鹤堂凳子上。


    “刚才我说话你没听见?”


    孟鹤堂靠着墙低下头,周九良拿着他的书扔飞镖似的往他脑袋边上砸,上午掀他桌子的几个男生也在,撸袖子就要冲上去打他。


    孟鹤堂反应迅速地蹲下身子,用校服遮住头脸。周九良大骂一声,几个男生立刻都停下动作。


    “我他妈让你们动他了?”


    他皱起眉把腿收回来,从口袋里翻出一根烟点燃。


    “你反应这么大,是不是以前挨过欺负?”


    孟鹤堂把校服放下来,坐在地上看他。周九良冷笑一声,指着他身边的一个男生勾勾手,那男生连忙小步挪过去。


    周九良照着那男生屁股踹了一脚,男生立刻踉跄几步,却始终低着头一个字也不说。


    “你知道他以前多嚣张吗?我转学过来第一天,骂我是废物,揪着我的头发往桌角上撞。领着这几个傻逼把秦霄贤的书全撕了,你知道我怎么干的吗?”周九良笑起来,“我把他们几个,一个个按在角落里打的鼻青脸肿,往后他们敢招惹我一次我就打他们一次。你看现在,多听话呀。”


    “所以孟鹤堂我告诉你,挨欺负了忍着让着没用,要学会用拳头解决问题。”


    孟鹤堂被一群人围在中间,透过缝隙跟周九良对视。


    “你这叫以暴制暴。”


    “可是很管用啊。”


    “那你和这群垃圾有什么区别?”


    “你!”秦霄贤愤然扬起拳头,孟鹤堂紧紧闭上眼睛,下意识抬起胳膊去挡。阳光被一道道身影格挡在外,周九良的脚步敲在瓷砖上,将包围圈撕开一个小小的豁口。


    “老秦,把手放下。”周九良在孟鹤堂面前蹲下,握住他的手腕。纤瘦的腕骨被牢牢攥进手里,巨大力量压下来,疼得孟鹤堂直吸冷气。


    “孟鹤堂,你思想觉悟这么高,是怎么从实验班掉到我们这个不学无术的国际班的?”












    我喜欢你,对不起;对不起,我还是喜欢你。





    “四爷!”


    烧饼站在巷子尽头,朝着曹鹤阳招手。卸了松紧带的校服灌满夏风,里边的短袖校服也松着扣子,一幅懒洋洋的姿态倚在墙边。


    曹鹤阳皱起眉转身就走,被烧饼几大步追上来一把搂进怀里,压着肩膀按在墙上。


    “四爷,我给你那糖你吃了没?好不好吃?”


    曹鹤阳挣扎着想甩开烧饼,无奈面前的健硕青年力气太大,只好抱起手臂,冷冷瞪视他。


    “你到底想干什么?”


    “啊你没看出来吗?我喜欢你,现在在追你啊。”烧饼挠了挠头,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


    “你就是这么追人的?把我按在这摆出一幅要打我的姿态?”


    烧饼吓了一跳,连忙松手后退两步,想伸手给曹鹤阳擦一擦头发沾上的灰,被曹鹤阳冷着脸直接打开。


    “我只跟你说一遍,我不想谈恋爱。就算是谈,也不会跟你一个混子谈。”他看着烧饼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告诉他,“所以,你别来恶心我。”


    曹鹤阳把书包拉链拉开,玻璃罐子盛着的糖果五光十色。他把那罐水果硬糖举到烧饼眼前,阳光在玻璃上留下艳影,晃的人双眼酸涩。


    松手。罐子落在地上啪的一声砸的粉碎,糖果骨碌碌滚了一地。曹鹤阳踩着五颜六色的糖,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巷口。


    烧饼站在原地,一个表情一个动作都做不出来,许久之后他蹲下身,把地上的糖一颗颗捡起来放进口袋。


    衣侧的两个口袋塞得满满当当,他转过身跟曹鹤阳走了个反方向,只剩下一地的玻璃碎片沾满锋利光芒。













    炬火会熄,可高擎炬火之人,永远前赴后继。





    “何老师,我昨天好像看见你们班李鹤东和几个小混混走在一起……”


    何九华摆摆手示意尚九熙不要再说,一丝不苟地把学生的周测成绩输入电脑,看着成绩排名皱了皱眉。


    “我们班最近成绩好像有下滑。对了,孟鹤堂在你们班怎么样?”


    一提起孟鹤堂来尚九熙就来劲,端着茶杯往何九华桌上一撂,支着下巴连连称赞。


    “你别说年级第一就是不一样,那学习态度,那上课专注。我带那个国际班你也知道,好多孩子都是过来混日子的,也不好好学。这下孟鹤堂来了,可算有个榜样了。”


    “你想的也太简单了。”何九华不禁失笑,“高中孩子都有自己的主意了,最难管了。”


    “那不行,一个学生我也不会放弃的,肯定给他们都拽回来。”尚九熙眼睛一转,压低声音,“说起来,孟鹤堂怎么会转到国际班来呢?”


    “他……谢金和李鹤东看不上他,没事就欺负他。”


    “啊!这不是校园暴力吗?”尚九熙惊呼出声,引得旁边好几个老师都看过来。


    “嘘,小点声小点声。”何九华连忙把他头压下来。


    “这不是校园暴力吗!”尚九熙压低声音重复了一遍,“这得管啊。”


    “怎么管?孟鹤堂是孤儿,谢金和李鹤东的父母做生意忙的要死,自己家孩子都没见管过,我找能来吗?你知道那俩孩子家给咱们学校捐了三栋楼吗?连校长见着都客客气气的,我怎么管?”何九华摇摇头,给桌子上的绿植浇了点水。植物舒展的叶子滚落水珠,湿润泥土显出与旁边板结土块不一样的深色。


    “孟鹤堂是块金子,放到哪都发光。不在实验班对他来说也算是一种保护,你多照顾照顾他。”何九华转过头面对桌上堆积如山的作业本,拿起最上面一本在尚九熙眼前晃了晃,厚重的练习册写满字迹,密密麻麻的演算看的人直花眼。


    “尚老师,你还是太年轻了。教育这个东西有时候很理想化,老师个人能力有限,不是每件事情都能尽善尽美的。现阶段最能把握的,就是盯死学习成绩,把每个孩子送入理想大学,就是我们的使命。”


    尚九熙抿住嘴唇,深思一会儿还是开口。


    “我在大学里学的,教师,教书育人。我不认为评定学生的标准就只有一个学习成绩,我也不可能看着他们误入歧途。”


    他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只留给何九华一个背影,座椅上方露出一角黑色头发,随着主人不停转动座椅的动作摇摇晃晃。


    每个教师踏出师范院校大门时,其实都是一样的赤诚之人。久而久之你会明白,保有热情是一件很累的事情。你还年轻,有精力燃烧自己奉献他人,如果可以,也算是我的小小私心:


     请你一定要坚持下去。














    如果不能站起来还手,至少学着自我保护。






    “孟鹤堂!”


    孟鹤堂被身后的声音叫住,一层寒霜从脚跟结到心底,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铺天盖地的回忆涌上心头,眼前顿时一阵阵发黑。


    李鹤东拎着棒球棍站在他身后,谢金依旧斯文地推推眼睛,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真是好久不见。”


    “给校长写举报信?你这么厉害啊。”李鹤东把棒球棍在地上磕的直响,“校长指着我们家今年再给学校盖一栋宿舍楼呢,你觉着他会理你吗?”


    孟鹤堂攥紧拳头,向后退了两步。他身后是一堵颓圮的砖墙,退无可退的死路一条。


    大不了也就是挨一顿打。


    孟鹤堂深吸一口气,架起胳膊准备防御,身后的墙头却突然传来一声轻佻的流氓哨。


    周九良坐在上头,浑不在意地朝孟鹤堂笑,阳光贴着他脖颈,在身后收尾一个干净利落的阴影。校服外套敞开了大半,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他张开双臂拥抱高歌的风,活动一下脖子从墙上跳下来。


    角落里翻捡出两块砖头,周九良掂量掂量重量,把轻一点的扔给孟鹤堂。


    “你干嘛?”


    “拿着防身。”周九良朝他笑笑,转过身挡在李鹤东和他之间。


    “你叫周九良是吧,国际班的混子?”


    “不用看不起国际班,你要是不给学校塞钱现在可能也是我的同学。”周九良冲李鹤东摇摇头,又把目光转向站在他身后的谢金,“呦,第二。我们国际班真的已经在课堂上尽心尽力的捣乱了,这次月考你怎么还没超过孟鹤堂啊。”


    李鹤东拎着棒球棍就要往上冲,谢金一把把他拽住。


    “我现在打电话叫人,你千万小心,别伤着。”


    李鹤东点点头,和周九良滚做一团。


    少年打架没什么技巧性,看谁更心狠手辣下得去手罢了,两人都弄的满头满脸血。谢金叫的朋友匆匆到来,孟鹤堂握着砖头的手直打颤,试探着向周九良的方向挪了挪,被周九良一声怒喝钉在原地。


    “别过来!你他妈保护好自己,用不着你动手。”


    秦霄贤废了老大劲从身后的墙头翻过来,身边竟也领了几个社会人。两伙人眼神一交锋,一下子从单打独斗变成团队作战。


    昏天黑地打的热闹,闻风而来的教导主任赶到时,两边人都挂了彩,就孟鹤堂和谢金相对无言地好好站着。


    “都给我回家好好反省!明天来教导处,我非得好好治治你们这群兔崽子!”


    夕阳拉长影子,地平线辽远,靠脚步大概要走好多年。


    孟鹤堂侧头看旁边满不在乎的周九良,少年头枕着手臂,脚步轻快。蓝白校服外套上沾的净是灰和血污,却依然心情不错地哼着歌。


    “今天,谢谢你。”


    “嗨,不用谢,我就路过。但是你今晚是不是得收留我一下,这么回家我妈非挠死我不可。”


    孟鹤堂没有说话,周九良从他的沉默中嗅出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敏感地挑了挑眉。


    “不方便的话,我去秦霄贤家也一样的。”


    “没事……方便。”


    他们停步在一栋老旧的单元房面前,楼道时明时灭的灯光让周九良惊讶地瞪大双眼。


    孟鹤堂领着他进屋,周九良半天无语还是感叹了一句。


    “还有这么小的屋子?”


    孟鹤堂把医药箱拿出来,无声地扫了他一眼。


    “但是一个人住也够了哈。”周九良咧起嘴角,笑容真诚,看不出半点嘲讽之意。


    “咱俩处境差不了多少,我爸妈有跟没有一样,根本没人管我,我都快忘了我爸长啥样了。”


    孟鹤堂用镊子夹着酒精棉小心翼翼给他处理伤口,他手很稳,处理伤口的力度轻柔,周九良非常有面子的一声也没出。


    “大学霸,你看我今天帮你打架,期末考试是不是……”


    “别想了,美得你。”孟鹤堂毫不留情地拒绝他,末了还是解释了几句。“我借你抄一次两次,总不能借你抄到高考吧。”


    “但你要是……想补习的话,我可以帮你。”


    “我得叫补天。”周九良欣赏了一下手腕上孟鹤堂拿纱布绑的蝴蝶结,“我看你这满腔教学热情无处发泄,受累听你讲讲吧。”












    想把星星挂回夜空,首先要学会飞行。





    教导处里五个学生一字排开,也就孟鹤堂和谢金的校服主任看的过去,剩下三个改裤脚的抽松紧带的随意涂鸦的,教导主任看了就眼睛疼。


    好嘛,一个打架斗殴把学校四个富二代给凑齐了,思来想去能罚的就一个孟鹤堂。


    等等,孟鹤堂也不能罚啊,这是这届的钦定状元呢


    一来二去这处罚真是大事化小,五个人一视同仁,只落了个通报批评的处分。


    周九良朝孟鹤堂挤眉弄眼的,非让他读唇语,孟鹤堂看了半天勉强读懂。


    他说:“你也有武器。”


    回到教室,尚九熙板着脸把三个人叫到面前一顿臭骂,手指头恨不得把周九良和秦霄贤脑门儿戳漏。


    “保护同学,坚决抵制校园暴力,这点值得表扬。但我告诉你周九良,以暴制暴一点也不解决问题,只会让事情愈演愈烈!”


    “还有你孟鹤堂,遇见这种事要懂得说出来啊,老师们肯定会站在你这一边的,最起码我们可以保护你,不能够一味忍让。”


    演算纸上依旧单调地重复公式,孟鹤堂写满一张草稿纸,把笔放下敲了敲周九良的桌子。


    “你听进去了吗,以暴制暴是不对的。”


    “没有,我觉着挺好的。”


    “那你要永远待在这种阴暗的角落吗,把欺负你的人暴打一顿就是你的最大成就吗?”


    “为什么我要进步呢?为什么我非要走在阳光底下,为什么你们每一个人都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来跟我说教呢?”


    “我不像你们,家境优渥,除了学习我没有别的出路。同理,我一直坚持,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坚持心存希望,那是因为我知道,没有任何退路了。”参考书上的铅字整整齐齐,孟鹤堂闭了闭眼,小声说道:“我的人生已经在谷底,所以所有的路必定都是通往高处。”


    秦霄贤从前门晃进来,向孟鹤堂招了招手。


    “孟哥,外面有人找。”


    栾云平在外面等他,见他出来也温温柔柔地笑,孟鹤堂稳了稳心神,缓步向前。


    “栾哥,我上一次的话在气头上,我觉着还是有必要正式地跟你讲一遍。”孟鹤堂眼中浮现几分歉意,无情的拒绝却还是顺利说出口,“我不能接受的原因,不是因为性别,因为家庭情况,或是因为你不够好。栾哥你真的特别好,但是我拒绝你的理由只有一条,我不喜欢你。”


    栾云平沉默,最终还是忍不住笑出来。


    “小孟儿,我今天找你就是想告诉你,不要勉强,不要把我的喜欢当成负担,你有权利拒绝。”


    “但还是谢谢你,让我见识了这么美好的人。可以抱我一下吗?”栾云平挂着微笑向他敞开怀抱,孟鹤堂舒了一口气,跟他短暂的拥抱,一触即分。


    “谢谢栾哥。”


    周九良透过后门玻璃静静看着,孟鹤堂进屋时他已经恢复了睡午觉的姿势。不过有一件事,他终于领悟透彻,以至于埋在臂弯的黑暗中还在反复咀嚼。


    想要好的,你必须更好。















    阳光并不灼手,大可放手一搏。





    “你就不能在座位上老实待会儿吗。”周九良把练习册竖起来,挡住秦霄贤骑在椅子上满脸兴奋的表情。


    “不是,你最近咋还转性了,这玩意你看的懂吗?”


    “看不懂旁边不坐着年级第一吗,问呗。”周九良把练习册一撂,不得不承认这玩应看着是真闹眼睛,还是看笑话比较好玩,“你又出去打听啥消息去了?”


    “这还用打听,全校都知道了。烧饼小弟不是在广播站吗,他就天天在广播站给曹鹤阳点歌。嗨给那小四眼气的火冒三丈,冲到国际二班门口暴打烧饼一顿,烧饼竟然没还手!”


    “废话,他拿大喇叭满世界广播喜欢人家,人家能不生气吗。”


    “重点来了!”秦霄贤兴奋地直拍桌子,旁边趴着睡觉的被吵醒,怒而起身一看是这恶霸又敢怒不敢言地坐回去了,“曹鹤阳指着烧饼鼻子骂说你这个年级后十没资格跟我前十站在一起,烧饼跟他打赌下回考试要是考他们班前三曹鹤阳就得跟他出去看电影去。”


    “曹鹤阳答应了?”


    “嗨!我给你学学。”秦霄贤一蹬凳子腿儿站起来,瘦麻杆似的身体拔地而起,一脚踩着凳子一手戳着周九良鼻尖,扯着低音炮嗓子兴致勃勃地模仿起曹鹤阳来。


    “我告诉你不可能!答应你能怎么样,你不可能考到前三!你考到前三我什么都陪你看!”秦霄贤演完了又缩回椅子瘫成一团,把周九良的练习册抢过来指指点点。


    “不是,你说他们这些实验班的是不是脑子都有点毛病啊,谢金为了那点分给孟鹤堂整转班了,曹鹤阳气成那样还不忘拿成绩打赌,孟鹤堂是最有病的一个,竟然给你这个混世魔王辅导学习哈哈哈哈哈哈。”


    “他们那脑子里,是不是除了分就装不下其他的了?”


    孟鹤堂正巧从前门进来,一身干净规矩的校服在国际班一片个性迥异的校服艺术中显得格格不入。窗子割出的阴影铺在他脚下,他踩着那条阴影的延长线走过来,眼睛里却写满阳光。


    “又聊天,周九良你题做会了吗?”


    “哎呦哥你就放过他呗,他不高考将来也能继承家里企业混的人模狗样。”秦霄贤撑着脸露出些许谄媚的笑。


    孟鹤堂居高临下看他,弯起嘴角客客气气地质问他,“然后等着企业倒闭吗?”


    周九良把练习册举过头顶,双手奉上,“报告,除了不会的都写完了。”


    孟鹤堂接过来一看,合着祖宗就会半道题。


    “尚老师要求你这次期末不能再当倒数第一了。”孟鹤堂把刚才在办公室尚九熙与他谈话的内容复述了一遍,周九良挑了挑眉,立刻拍着胸脯保证。


    “这还不简单,跟老秦说一声的事儿,老秦……”


    “我对你的要求是班级前二十。”


    周九良和秦霄贤两脸愕然,半晌挑眉啧了一声,尴尬地相视一笑。


    “哥,你这有点强人所难吧。”


    孟鹤堂扫视一圈桌子上趴的东倒西歪的同学,看回周九良。


    “难吗?”













    不进则退,不进则退,不进则退。






    曹鹤阳满脸写着郁闷两个字,跟着烧饼走进电影院。


    “挑个短的,我还有作业没写完呢。”


    放映厅里一片漆黑,俗套爱情故事的开头往往选在白昼尽头的天台,男女主牵着手你侬我侬。


    “你怎么考到前三的?”曹鹤阳闷闷的声音传过来,经过两人之间那桶爆米花,仿佛也带上奶油香气。


    “你糊涂啊四爷,我那班上有一半是我小弟,另一半根本不学习,我考试前恶补一周轻松前三啊。”烧饼得意洋洋地吸溜可乐,叼着吸管转来转去。


    “你耍手段!”曹鹤阳气的猛然起身要走,后座的人骂骂咧咧地让他坐下,烧饼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曹鹤阳被迫跌回座位,鼓着腮帮子没好气地瞪他。


    “那你没说不能耍手段啊。踏实坐着,我看你天天除了学习就是学习,你就当给自己放松了。”


    俗套爱情故事最喜欢玩扣题,女主站在白昼尽头的天台,把手里的机票撕的粉碎。纸沫蝴蝶一样纷纷扬扬落下去,最终和男主永远隔着一班国际航班的距离。


    曹鹤阳是感性之人,哭得眼眶通红。灯亮满目雪白,烧饼愣愣地盯着他,半晌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


    两个人端着奶茶在商场里漫无目的地闲逛,烧饼拿胳膊肘怼怼曹鹤阳,试探性问他:“你天天这么没日没夜的学,不累吗?”


    “累啊,怎么不累。”曹鹤阳趴在商场三层的环形围栏上向下望,游人如织。


    “离高考只有六个月了,不学怎么办呢?”


    “我不能理解,高考又不是通向成功的唯一一条道路,非这么执着干嘛?”


    曹鹤阳叹了一声,觉着奶茶真是予人快乐的奢侈品,纸杯上的logo配色鲜艳明快,抿一口心情也跟着甜滋滋的。


    “高考不是通向成功的唯一通路,却是最容易的一条。”


    “好久没这么放松了,谢谢你。”曹鹤阳晃了晃纸杯,碎冰碰撞空杯壁,发出哗啦啦的悦耳声响,“我得和你道个歉,前段时间比较焦虑,跟你说的话太伤人了,不好意思。”


    “那你这是接受了的意思吗?”烧饼瞪大眼睛,一把拽住曹鹤阳手腕。


    “没有啊,我高中就没打算谈恋爱。”曹鹤阳轻咳一声,因为不太好意思谈起这个话题,特意压低了声音,“至少……也得大学再考虑吧。”














    冷焰火也请奋力燃烧,黑夜里有光就有希望。





    九月份,开学的季节。散伙饭的聚会上,尚九熙哭着笑着拥抱每一个人。他这班学生一个个都有着落,不少孩子出国留学去了,秦霄贤竟勉勉强强考了个二本,最出息的孟鹤堂不负众望,捧着市状元的奖金和985的录取通知书给了他最好的礼物。


    “小孟儿你不知道啊,你刚来那会儿我成天提心吊胆,就怕咱班的学习环境不如实验班,给你这么好的苗子埋没了。”他举起酒杯跟孟鹤堂碰了碰,“事实证明何九华老师说的对,是金子总会发光。”


    “何老师?”


    “是啊,你别看他好像只知道看着成绩似的,其实对你挺关心的。实验班做的题他永远给你留出一份儿,没事儿就跟我问这问那的……”


    “反是我说这么多,其实就想跟你说,你别恨他……”


    孟鹤堂弯唇笑起来,被周九良强行拉走烫的卷毛顶在脑袋上一晃一晃的。


    “我没恨他,之前是我谁也不肯相信,也不和别人说自己的事……”


    周九良从他身后走过来,一把搂住他肩膀,把手里的酒杯跟尚九熙碰了碰。


    “你这大少爷拿红酒杯装啤酒啊,能不能讲究点儿。”尚九熙被他逗的仰头直乐,两人装模作样摆着品红酒的姿势,咋嘛这嘴里啤酒的小麦香气。


    “不错啊,我没想到你能整个这么好的二本,离一本线就差8分吧,挺好的。”


    周九良拍了拍怀里孟鹤堂的肩膀,笑道:“尚老师你在我们状元面前夸我,跟骂我有什么区别。”


    “拉倒吧,美死你了。”尚九熙给他一脚。


    “我那学校没啥好的,唯一好处就是和孟哥学校挨得近,就隔一条街。”周九良笑够了又正色道:“要不是老师把孟哥放我旁边,我不可能有今天,感谢孟哥带动我的学习热情。”


    秦霄贤喝的五迷三道,瘫在凳子上高声大笑。


    “拉倒吧,你就感谢爱情带动你的学习热情吧。”


    同学们善意的起哄声淹没包厢,周九良把孟鹤堂抱进怀里,附在他耳边郑重说道,谢谢你。


    谢谢你把我从泥潭里拉上来。














    愿在无数个黑夜眺望白昼的无数少年,都看得见那朵升空的冷焰火。





    周九良的大学被戏称是对面九八五的北校区,大摇大摆进了校门,熟练找到孟鹤堂的教学楼,楼下给他堵了个正着。


    “课上完了吧,晚上出去看电影啊。”


    “成,我把书送回去。”孟鹤堂怀里抱了几本书,特意给周九良展示了一下砖头般的厚度。


    “唉,你说你上哪找这么贴心的男朋友去。”周九良把背着的双肩包拉开,示意孟鹤堂把书放进来,“咱俩先去吃饭,那家火锅店人多,得排好一会儿队。”


    一路拉着手甜腻腻往出走,周九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跟孟鹤堂说起烧饼的事情。


    “烧饼不知道咋想的,说是要准备成人高考。”


    “是,前几天曹鹤阳还QQ找我,问我传授经验呢。”孟鹤堂把QQ界面打开,特别关心的橘猫头像排在第一位,接下来就是曹鹤阳亮起的头像。


    “传授什么经验啊?”


    “怎么把一个没有任何学习底子的问题少年送入大学校园。”孟鹤堂笑弯嘴角,俏皮地向周九良眨眨眼睛。


    “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谢金和李鹤东出事了。”周九良拽拽孟鹤堂袖子,一脸神神秘秘的表情。


    “你这幸灾乐祸的态度就有问题。”孟鹤堂颇为不满地皱起眉。


    “好了好了,我正经跟你说。他俩在学校打架斗殴,李鹤东捅了对面三刀,结果警察来的时候谢金把事全揽自己身上了。结果谢金被判了三年,李鹤东退学回去继承家产去了。”


    孟鹤堂叹了一声,无不唏嘘地摇摇头。


    “其实从高中时就初见端倪了……他们本来应该有更好的未来。”


    “等我毕业了就把李鹤东他家公司收购!”周九良眯起眼睛打小算盘,被孟鹤堂嫌弃地推了一把。


    “少干损人不利己的事知道吗。”


    “开玩笑啦!吃火锅去咯!”


    少年嬉闹的背影渐行渐远。


    晚风吹来一阵秋夜寒凉,歌还长,路还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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